南雁归鸟

“咣当——”萧景琰把手中的玉冠摔落在地，那温润流光的玉冠在地上滚了三圈，又慢慢地停了下来。

“宗主？”黎纲“哗啦”一声掀开门帘，他刚刚在院子里铲雪，只听得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，便急急忙忙地察看梅长苏出了什么事。

萧景琰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，他坐在榻上，怔怔地看着眼前穿着皮甲背心的人，若是没记错的话，他叫……

“黎纲？”萧景琰不确定地呼唤着，他觉得自己的嗓音清冷而细腻，完全不像自己的。除此之外，他分明记得，自己醒时明明还在案前奋笔疾书，写着奏折，可此时却躺在了梅长苏的榻上。

黎纲觉得梅长苏今日甚是奇怪，平日里一醒来就要喝的一杯茶此时也丝毫没有动，他疑惑地接话道：“宗主，怎么了？”

宗主？他又何时成了宗主？黎纲的宗主，不就是梅长苏吗？他又何时成了梅长苏？

萧景琰没搭理黎纲，这一切都太奇怪了，他半坐在榻上，强装镇定地摆摆手让黎纲出去。黎纲尽管不解，可也按照吩咐出去了。

萧景琰勉强冷静下来，他心头有个想法，但这想法未免也太不切实际，但不确认的话，他总觉得心里发慌。

他颤抖着打开手心细细看着，这双手温润如玉，肤色洁白，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，没有长年累月挽弓舞剑而形成的薄茧，也没有上阵杀敌而积下的伤痕，细腻得宛如女子的手。

很明显，这双手不是他的。

萧景琰现在确认了，确认了他就在梅长苏的身体里，尽管这有悖于常理，有悖于他的认知，但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接受，但转而他又突然不安了起来，如果他现在处在梅长苏的身体里，那梅长苏呢？是否也处在他的身体里？

他急忙站起来，却觉得脚步虚浮无力，原来梅长苏平日里都是这般虚弱，他心里一紧，左手撑着桌子使自己站起来，艰难地挪到平日里梅长苏坐的软垫之上。

梅长苏如瀑的黑发散落在背，挠得萧景琰脖颈痒痒的，发尖淡淡的梅花香气也挠得他心里痒痒的。萧景琰平日里的发髻都是有人侍候着帮忙梳的，此时让他自己给自己编发，到有些吃力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头发分成三股，再轻轻地编起，用发绳扎好，再束上刚刚被自己跌落的玉冠。他才松了一口气。

看起来这一时半会的苏宅还不会陷入混乱，他细细地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，可是他发现，梅长苏在身边的时候，自己基本都不用筹谋些什么，现在这样，到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
已三月初，气候早已转暖，可他依旧觉得凉飕飕的，穿上大氅，点着火炉才觉得自己好过了不少。

萧景琰吃了些点心后，就像平日里他所见到的梅长苏那样看书，他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，毕竟身体的交换的事儿说出去任谁也不相信。他只好等待在他身体里的梅长苏来找他。他也不敢做过多的活动，只是拿着他的书来回翻看，他觉得梅长苏的身子太弱了，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，伤了他的身体，可如何是好。

起床不到一个时辰，一个身穿布衣，哼着粗气的老人家很快就端来了一碗药，药汁呈乌黑色，隔着门帘就能嗅到那清苦的味道。萧景琰看他一脸严肃，也不敢多说，硬是让自己一口气喝完碗中的药。喝完之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，喉咙里苦涩得让人想吐，但他也不得不喝。

梅长苏啊梅长苏，你平日里都是这般煎熬的吗？

萧景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，短短一个上午，他就被梅长苏的生活搞得身心俱疲。他想去靖王府看看，可是这念头又被半路碰见的那吹着胡子的老人家的一句“你不想活了就去吧”给硬生生吓了回来。

直到午后，他才略微好过了些，黎纲给他端了些点心，言侯的儿子的言豫津给他带了点橘子，谢侯府上的萧景睿也来给他送了点新书，连妙音坊的人都送来了几本新曲谱给他看。

原来梅长苏是如此受人爱戴。

萧景琰等到夜里都没等到靖王府的人来找他。他细算了这一天，除了看书便是看书，梅长苏的书大多都晦涩难懂，只有几本讲解兵法的萧景琰还算有所共鸣，他看那上面的批注，是梅长苏写的字，他的心思很独特，批注的内容又猛又准，萧景琰光是看看都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。

在萧景琰准备入睡以前，那吹着胡子的老人家还来给他行了一次针，他让萧景琰躺在床上，他听见那老人家嘴里念叨着：“那琅琊阁的毛头小子能比得上我吗？”说着，开始一根针一根针地行针。

萧景琰疑惑着琅琊阁的毛头小子说的是谁，可又不敢问。他只感觉到那些针扎的地方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，但之后只觉得浑身气血畅通，想必是针起了效用。

萧景琰一边体会着梅长苏平日里的生活，一边又想象中梅长苏若是在靖王府中，又会是怎样的场景，他是带兵练剑还是饮茶看书。

直到月光映透门帘，他才在那老人家的催促下更衣就寝，刚躺上床他便感觉自己气血上涌，喉咙里一甜，咳了一地鲜血，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脖颈往衣领里流，那呕血的感觉让萧景琰忍不住眼角湿润。他知道梅长苏平日身体不好，可他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了，他用力施展内力，但他忘了梅长苏的体内虚弱得留不住一丝内力。萧景琰可以发誓，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濒死的感觉。

尽管是在梅长苏的身体里体会到的。

他的动静太大，那老人家听到了后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。一边训斥他睡得太晚才会咳血，一边急急忙忙地端药。

咳血固然痛苦，可萧景琰此刻的心痛相比肉体的痛苦更加刻骨。那梅长苏是什么人，他总是低眉浅笑，万事未雨绸缪。谁也想不到，在梅长苏那清秀的容颜下竟有着这般让人难以想象的病痛。

他饮完药，心口仍旧隐隐作痛，他拂了拂衣袖，对着在一旁守候的黎纲正了正自己的神色。

“黎纲，去请靖王殿下过来。”

萧景琰如是说。

tbc

我看没人写我就自己操刀啦！目测三章完结。最近一直在纠结买啥靖苏本。买了一本《破茧》。昨天看着看着就睡着了……嘛。人物ooc有。he肯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