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佑十一年 正月初四 晴
今天的早朝,和往日的很不一样。
礼部新升上来的尚书,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,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父皇吵了起来。
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,不过想到他们吵架的原因,也怨不得父皇勃然大怒。
“方卿,今年的祭天你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?”父皇怕他新官上任,不敢在朝上说话,便体贴地主动问他。
那方尚书是个刚过而立之年的青年,只比父皇小那么一点,眉眼里一派正气,母后和父皇都很看好他。
听了父皇的问话,他思索了下,眉眼里挣扎了一会,作辑道,“臣有一点觉得不妥。”
“哦?”父皇有些惊讶,这次祭天仪式是前一任礼部尚书安排的,他很有经验,理应不会有什么差错,“方卿说说看。”
“臣觉得,皇后不应参与祭天。”他平稳地说着,也不管身后嘘声一片。
“为什么呢?”父皇不心急,他摆摆手让群臣安静,耐下性子问道。
“自古祭天要陛下和皇后娘娘一齐进行,龙凤平衡,以求得大梁来年平安无恙,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,“梅长苏一介布衣,不知用何阴谋诡计博得陛下欢心,既不能为陛下诞下皇子,也不能让祭天依照礼制进行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父皇伸手制止,他揉了揉眉心,望向大殿中央的方卿。
群臣大气都不敢出一个,饶是父皇跟前最有话语权的沈追此时都紧张得不发一言。
在陛下面前提及梅长苏,实在不是明智之举。
“陛下,您瞧您现在的太子都是不知从何来的……梅长苏他……”
“够了!”那方尚书还不打算住口,他又列举着母后的种种不好,父皇终于听不下去了,他愤怒地把手边的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。
“咣当”一声,茶杯落地。
“你知道梅长苏的什么?”父皇站起身,离开龙椅,冰冷地看着方尚书,他的愤怒像一片火海,炙热地烤着在场的每一个人,“你又是梅长苏的什么人?”
父皇走下高台,一步一个阶梯朝方尚书走去。
“你知道他为我呕心沥血思虑了十四年吗?”
“你知道他为大梁的安康上过无数次战场吗?”
方尚书一脸错愕地看着父皇,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。
“这些你都知道吗?你不知道。”父皇冷冷地看着他,拿起腰间的剑柄抵着方尚书的胸口,“朕告诉你,就连这个天下,都是梅长苏帮朕夺来的,你知道吗!”
我是第一次看到父皇这么生气。
我打碎母后的玉瓶,父皇不生气。
我弄丢父皇的弯弓,父皇也不生气。
这是我第一次,看见父皇勃然大怒。
为的便是别人对母后的蔑视。
我见父皇怒极反笑,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大笑了几声,笑声有些苦涩,然后转过头望向他面前的方尚书,“朕不准你再诋毁他。”
“你们是不是也都质疑太子?”父皇见方尚书一脸惶恐,便拿开放在方尚书胸口的剑,转过身来看着在一旁低着头的群臣。
父皇看着群臣,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被吓得跪在地上,一个劲地直呼“臣不敢”。
他深呼吸,回过身来重新走上高台,坐在龙椅上,高公公替他重新斟了一杯茶。
“诸位爱卿。”父皇的声音又重回平常的那种沉稳,“梅长苏有恩于朕,也有情于朕。这辈子,就算是他亲手将朕刺死,那也是朕欠他的。”
群臣静静地听着父皇低沉的声音,他们之中有的认识母后,有的则不认识。
认识他的,大抵知道母后是个谋士。
不认识他的,大抵也像方尚书那般不信任母后。
只有父皇说完后,他们才缓缓起身,像是多年的疑惑被解开一般。
然后便三三两两地跪下请罪,得到宽恕后才一齐往殿门外走。
他们终于知道了父皇为何如此重视母后了。
我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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